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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明的熱情,讓我們有些不好意思拒絕。說實話,由於受到的教育不一樣,我對中華民族的認可,遠遠高於苗族,一直以來,也為是一個中國人而驕傲,少數民族的身份給我帶來唯一的好處,就是高考時多了20分的加分,而且我還偏偏沒有利用上。甚至,我至今為止,都還不能夠熟練地運用苗話。
當然,這與社會大環境有關,我們是被熟化的苗族,要想擺脫貧困,便沒有選擇。
然而讓我沒有想到的是,在這個遠離祖國、東南亞的深山老林子裡,竟然有人因為我是苗族的身份,便不顧及錯木剋中的那個善藏法師的壓力,將我留在這裡。這份感情如果是真摯的話,無疑讓我感動。我看了一眼雜毛小道,他點了點頭,說要得,是要去吃一碗油茶的。
於是,我們順著發黃的道路,往寨子裡走去。
由於是在雨林之中開闢的寨子,所以成片田地並不多見,都是東一塊西一塊的,扣扣索索不利落,這裡的建築大多是吊腳樓,但是屋脊的角度一般都比較大,傾斜,利於雨水的排除。熊明的家在寨子進去的第三家,另外三個女人則背著水離開,熊明朝一個年長一些的女人喊了幾句,然後回頭過來跟我們解釋,說讓她去喊寨子的頭人。
熊明家的房子算是寨子中比較新的,樓板看著也沒有煙熏火燎的黑舊。
我們進到屋,直接來到灶房裡。他扯著嗓子喊了一聲,吱呀一聲響,木門被推開,走進一個瘦小的女人。那是他婆娘,熊明讓他婆娘去準備做油茶,然後讓我們在灶房裡,圍著火塘坐,他端了幾個糙瓷碗,又從櫃子裡翻出一個陶罐子,打開,有酒香飄來。
熊明把酒給我們倒滿,說這是家裡面的苞谷酒,來了客人,要喝三碗的。
說完,他一口飲盡,然後看著我們。
我看著碗中黑黃的液體,也沒有多說,一口喝完。這酒看著不怎麼樣,卻有些烈,回味也綿長。我們一連喝了三碗酒,還沒說幾句話,聽到堂屋的樓板在響,然後木門被吱呀一聲推開,走進三個人來。
見來人了,熊明立刻站起來,朝這三個人一一打招呼,然後雙手合十緻禮。
我和雜毛小道也站起來,看向來人:當先的是個六十多歲的長者,鬚髮皆白,包著藏青色的頭巾,雙手如同枯木;旁邊的是一個老太婆,撐著一根竹棍,稀疏的頭頂挽一個小小的螺髻,看上去就像一個日本武士;而最後一個是中年男人,骨骼粗壯。
老太婆張嘴說著什麼,她沒有幾顆牙了,左手食指伸到嘴裡去含著,然後在熊明的額頭上畫了一個符號,熊明連聲感謝,然後用雲南話給我們介紹,說這個是他們寨子的頭人黎貢,這個是神婆蚩麗花,這個是他叔叔熊付姆。
然後,他直接將我們的遇到的麻煩講給了這三個來人聽。
他們仔細聽著,我則好奇地看著旁邊這個叫做蚩麗花的老太婆。之所以關注她,是因為她跟我外婆一樣,都是苗寨子裡的神婆,而且給我的感覺,竟然有一些隱隱的相似。三個人聽完了熊明的描述,頭人黎貢,也就是那個六十多歲的長者打量著我,然後問了一些關於我家鄉的問題,我雖然奇怪,但還是一一作了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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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三個人當 著我的面,用苗話商量了一下,便囑咐我們這幾天不要出門,如果有人過來找麻煩,他們自己應付便是。說完他們要走,熊明攔著,說既然來了,喝碗油茶再走嘛。黎貢笑了,說要得,不過村子裡還是要通知一下的,讓熊明他叔熊付姆去通知一下那三個女人,不要亂說出去。
熊付姆點頭出去,其他兩個人搬了木塊做的矮板凳,坐在火塘邊跟我們聊天。
黎貢這個老頭喜歡吹牛波伊,擺起他們這一族的歷史來,滔滔不絕,不過這一套大概也就是熊明給我講的那些,其中的篳路藍縷,老頭兒講得顛來倒去。而那個蚩麗花,則不時地笑,露出一口沒有牙的嘴巴,笑瞇瞇地看著我和雜毛小道。
我有些奇怪,這個村子為什麼敢收留我和雜毛小道?
要知道,善藏法師和他的那一夥不明來路的同伴,可都是狠角色,寨黎村跟錯木剋相隔也才幾十里路程,雖是山路,但是多少也應該知道一些厲害,為什麼還如此淡定,幾個人圍著火塘等待著熊明的婆娘,把油茶弄好呢?
他們似乎並不關心善藏法師的報復,而更關心那油茶什麼時候熟。
聊著天,蚩麗花突然想起一件事情來,說前兩天寨子裡來了兩個外鄉的姑娘崽,不曉得你們認沒認得到哦?她這麼說,我們倒是來了一些興趣,說長什麼樣子啊?
蚩麗花往外面叫了幾句話,跑進來一個光屁股的小孩子來,她讓這個小孩子去她家,把那兩個小姐姐找過來,小孩子聽完,頭也不回地跑開了去。過了十來分鐘,我們聽到堂屋的樓板在響,接著門被推開,走進兩個讓我和雜毛小道都詫異萬分的人來:
雪瑞,和她那個長相英氣的女保鏢,一個叫做崔曉萱的女孩子。
我們進山之時,李家湖跟我通話的時候還在說他女兒雪瑞和堂弟李致遠,並沒有返回香港,而是失踪了的事情,這個消息讓我們頭大了一圈,當時若不是沒有任何音訊,說不定就折轉返回仰光去幫忙找尋了。然而人生往往充滿了意外,沒想到,我們居然在大其力北部的深山老林中,又見到了雪瑞。
不光是我們,雪瑞和崔曉萱也十分地驚奇,雪瑞大步跑到我們前面來,緊緊拽著我和雜毛小道的衣袖,驚喜地說:“陸左哥,蕭大哥,怎麼會是你們……你們怎麼在這裡?是專門過來找我們的麼?”由於感覺十分的突然,她的話語說得顛三倒四,竟然有些顫抖,眼角居然還流出了激動的淚水來。
我站起來,伸出另外一隻手,摸了摸雪瑞的頭髮,沒有回答,反問她們怎麼到的這裡?
不問還好,這一問,雪瑞居然抽噎起來。而女保鏢崔曉萱則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急得我一陣蛋疼。神婆蚩麗花從旁邊拿了兩個凳子過來,擺在火塘邊,讓兩人坐下,笑著說:“莫哭了,先坐下,果然是熟人呢,好好說就是了,哭啷個哦……”
她長得併不好看,甚至有些兇,然而這一笑,竟然有一些慈祥的感覺。
我彷彿看見了我外婆。
雪瑞坐了下來,平靜了之後,告訴我們,她是被她堂叔李致遠騙到這裡來的原來她和許鳴離開仰光的前一天晚上,許鳴告訴她我和雜毛小道將要前往大其力市,問她要不要提前到那裡去玩?大其力是金三角最有名的中心城市、旅遊勝地,而且是一城兩國,緬甸和泰國僅僅被一條河隔開來,聽說也有很多前輩高人。如果在那裡又遇到我和雜毛小道,豈不是很有趣?
雪瑞這孩子看著老老實實,其實是一個跳脫的性子,而且十六七歲,正是叛逆的時期,總想著跳出父母的陰影,做一些自己喜歡做的事情,於是她和小堂叔一番密謀,瞞
過了送行的人,沒有坐上返回香港的班機,而是直接改簽了大其力市。
同行的就三個人,許鳴、雪瑞和死都不肯離開的崔曉萱。
她們比我和雜毛小道提前兩天到的大其力市,第一天參觀了大其力大金塔、華人觀音寺,也逛大其力商品集散市場達樂街,然而在傍晚的時候,她們發現許鳴不見了,然後一夥人突然出現,將她們兩人給擄走,用貨車押運到了城外去,在某個村子裡歇了一夜。
第二天,她們的眼睛被蒙上,然後給人用草蓆捲著抬到一個地方去。走的是山路,一顛一顛的,好在不知道為什麼,那些人突然就全部跑了,把她們丟在山路邊。她們兩個是自己爬出來的,跌跌撞撞往林子裡跑,最後被寨黎的一個老獵人給(救了下來,一直到了現在。
雪瑞敘述的時候,我一直看著她的眼睛。其他人不知道,我和雜毛小道可是知道的,作為一個天師道北宗傳人,雪瑞自然有著一定的本事,這也許就是她能夠從那一夥不知來由的匪徒手中逃脫的理由吧,只不過在這裡,當著苗寨裡的人,不太好說,故而將其略去了。
許鳴慫恿她來的大其力?之後這個傢伙又失踪了?
聽完雪瑞的敘述,我和雜毛小道對視一眼,彼此的眼中都看到了深深的疑慮。我想了一下,問雪瑞,說你小爺爺(李隆春)有一個姓鐘的助理,你認識麼?那個人現在還好麼?雪瑞皺著眉頭想了一會兒,說她記得,她小爺爺是有一個姓鐘的助理,上個月住院了,好像是什麼血癌,挺倒霉的,這件事情她還是前些天聽她爹地談起的。
鐘助理,住院了?
我心中幾乎有一個答案呼之欲出,旁邊的熊明高興地說道:“來來來,好了,來吃油茶!”
下回待續……..
下一回在底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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